三月裏的天氣，定京城中還是一片冰天雪地，而南方的水城，黃犀，卻已經鳥語花香。

紅菱望著山谷中的郁郁蔥蔥，有些楞神。

……上一次來碧心瑤是什麽時候？

她不記得了。

自從她表明不會弒父之後，就與符虛再沒聯絡過，就連蘇井然，也鮮少再與她提及符虛的事。

手中變換著蘇井然交給她的手印，眼前慢慢顯出那方仿佛直通天際的石門。

這，是她第一次自己一個人來碧心瑤。

她擡手轉動石門上的機關，邁步走向了山壁內。

這是白楊去千照閣說出那番話之後的第三天，三天裏，她想了許多，一點點將過往的細節與白楊的話拼湊起來，她驚訝得仿佛發現了一個全新的世界。

是的，是一個世界。

一個充滿了陰謀，全無半點信任可言的世界。

說什麽故人遺孤，說什麽師尊托付。

若非白楊說的話與她身上發生的事情吻合，又有誰能想到，名滿天下德高望重的符虛尊者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！

就連身在其中的她，也是花了三天才徹底明白過來。

符虛，從一開始就是為了要借她的手殺掉彥書方明，讓他們父女反目，而她則背負罵名，遺臭萬年！

即便是最初的計劃失敗了，他也能找到莊想容，利用其中關系，讓西合皇室徹底身敗名裂。

可是……

真的很好奇呢！

紅菱走到坐在宮室中閉目入定的老人面前。

她真的很想知道，她和彥書方明到底哪裏惹到了這位尊者？

沒等她看多一會，符虛便睜開眼來，見她站在自己跟前，眼底波瀾不驚，沒有半分詫異。

這麽一看，還真有點仙風道骨！

只不過，也許是因為上次強行沖破她體內的封印，這次看上去，他真的蒼老了很多呢！

“你來了。”

“你知道我會來？”紅菱反問，打量著符虛的眼神光彩更盛了。

符虛點了點頭，就這麽坐在那裏，雙手還是結印放在身前，仿佛她只是來看望自己的後輩一般。

“從得知你三年前沒有死的那一天，我就知道，你早晚會來。”

“那你看，我來得是早，還是晚？”符虛沒擡頭看她，她幹脆抱著膝蓋往他面前一蹲，好整以暇的看著他，若是沒有那些前事，只怕說兩人是在敘舊也不為過！

“不早，也不晚。我，已經是快要油盡燈枯了。”

“哦？不是傳說，符虛尊者是現世為數不多的得道高人麽？怎麽也會有這樣的一天？”

“碧心夫人親手設下的封印，豈是輕易能沖破的。”

終於說到了點子上。

紅菱站起身來，往一旁的石凳上一坐，長長的睫毛遮住眼底的神色，“既然如此，那你為什麽還要這麽做？”

“你不是已經猜到了麽！”符虛難得瞥了她一眼，其實，心頭對她如今的城府也有些拿不準。

“不，我要聽你親口說。”

“哈哈哈。”符虛忽然笑出聲來，卻因為太久沒說過話，而顯得有些嘶啞，聲音聽上去，很刺耳。

笑了許久，他才停下來，臉上神色驀地一變，惡狠狠的盯著紅菱，“若不是彥書方明，我師尊與碧心夫人怎會落得如此下場！你是彥書方明的種，也是害死碧心夫人的幫兇！你們，都該死！”

“我娘的死我承認是怪我，可上仙羽化，你怎能也算在我頭上？”

“師尊一心守護碧心夫人，夫人一去，師尊耗盡靈力也不能將她死而覆生……”想起當年的情形，符虛忍不住閉上眼，痛恨道：“所以你們都該死！”

“那你有沒有想過，你會怎麽死？”

沒想到，這一切，竟是因為這個原因！

符虛啊符虛，虧你還被上仙帶在身邊五百年，想不到，最後卻仍免不了被心魔所困！

紅菱的眼神說不出道不明，不過，那一絲憐憫的光，卻仍讓符虛捕捉到了。

他冷哼一聲，轉過了頭，傲氣十足，“即便是本尊已經不比往昔，也並非是你能左右的！”

“是麽？

那就試試吧！

話音未落，碧落的寒氣便已經逼在符虛的額頭，就這麽直直的懸在那裏，擺出一副睥睨天下的模樣，而紅菱的面色，卻好像是在告訴符虛。

——你，連求饒都不必。

“我不會再給你機會！”

說罷，她神念一動，碧心當即便要往符虛脖子上劃去。

誰知此時，符虛的身上卻忽然冒出一團紅光，竟然將碧落的寒氣生生逼退開來！

“你以為，這世上真的只有碧心血脈才能控制神劍麽？哈哈哈哈哈！”符虛再度大笑出聲，他伸手一指，一把泛著紫紅色光芒的匕首便從他袖中飛出。

是紫心劍！

紅菱腦中一個聲音響起，是東水認出了紫心。

碧落，紫心，合在一起，就是碧心！

她還記得，當初符虛還鄭重其事的告訴她，因為她境界還不夠，必須等到大成之日才可將二劍合一，若是貿然同時動用碧落與紫心，只怕會引得氣血翻騰，經脈逆行而死！

沒想到，就連這個也是騙她的！

他留紫心在手中，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與她抗衡，給自己留一個後手！

此念一出，紅菱的面色更顯嚴肅，竟然直接操縱碧落對紫心放行。

符虛見她這舉動，也忍不住緊緊盯著她。

——若是她以為關於雙劍合璧之事他是騙她的，那麽，就大錯特錯了！

他雖是有意留著紫心，可兩把劍不論是神力還是功法都是完全相反，所以，不讓她貿然合璧這事，卻是當真沒有騙她！

不過，此時此刻，她對符虛來說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，他也更不會開口阻攔。

你將我唯一的徒兒害得那樣慘，即便是你已經身敗名裂，也難解我心頭之恨！

快！快抓住它！！！

看著紅菱緩緩擡手往紫心抓去，符虛心頭急迫的幾乎快要大喊出聲！

可正在此時，東水卻警告道：“你如今身子虛弱，即便我已經覺醒，只怕也壓制不住紫心的天火之力，還是先解決了符虛，再將它帶回去慢慢煉為己用！”

“不……今天，我就要讓他死在碧心劍下。”

紅菱整個人都靜靜的，看著紫心，說著話。

然後，便在符虛近乎瘋狂的註視下，一把將紫心握在手中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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